打從當年開始念研究所,就有很多的病痛和不舒服的感覺慢慢跑出來,也許是受到情緒影響,加上放縱自己的作息飲食不正常,身體終於忍不住要抗議。那時候媽媽也常常聽說哪裡有厲害的醫生,就叫我去看。或是聽說有某個偏方,就馬上找來嘗試。也曾特地跑到南部買一帖幾百塊的中藥,也曾買了一大箱的健康食品。
在這一段漫長的求醫時光裡,我突然有一天想起蔡明亮導演的《河流》,男主角得了怪病而到處尋求名醫。蔡明亮電影裡的角色大致上就維持這樣的一種「求醫」狀態,在《愛情萬歲》裡,女主角每天規律工作,突然覺得自己像個活死屍,感覺空虛,於是在街上勾引男子發生一夜情,一次,又一次,期望能有愛情來填補空虛。女主角有天醒來,獨自一人慢步到公園,發現自己試圖填補的那一塊空虛在激情過後更強烈地瀰漫著全身,一瞬間情緒沸騰,在公園的長椅上放聲痛哭。
每個人來到世間,都是好手好腳健健康康,是完整的。經歷一段時光之後,卻開始覺得,或發現,或以為,或推測,自己缺了一角,想著那一塊缺角大概在某個地方,必須把那缺角找回來。生病了,是健康遺失了,必須遍尋名醫把健康找回來。寂寞了,是愛情鬧了饑荒,得趕快發掘新的沃土培養愛的幼苗。
當我身體出狀況了,也是很認真地到處尋求名醫,想要把那缺的一角補上。但是不論我依靠醫生也好,依靠藥物也好,都只是暫時的,很多個瞬間,在心裡都會產生一絲輕微的絕望感,好像身體就會這樣敗落下去,頂多就是不要變差,要變好就像天方夜譚。
長期的病痛持續著,我根本找不到所謂的名醫,發現沒有醫生可以真正治癒我的病痛,於是我放慢動作,不再焦急,聽說了一間有健保又很有名的中醫,定期花一百多塊去給醫生把脈,然後領一份藥回來按時吃。每天觀察自己的身體,自己去感受哪些食物吃了不舒服,作息和心情又是如何影響自己的身體,長此以往,身體漸漸好轉,於是我學會了尊重身體,疑惑著人們怎麼可以那樣高傲地談論靈魂的高尚,稱肉體只是一副皮囊?
在溫德斯導演的《慾望之翼》,即便肉體終會腐敗,天使還是願意化作凡人,因為肉體可以帶領他感受微風在臉上的吹拂,感受皮膚出血的刺痛,感受擁抱的體溫接觸。而我們這些驕傲自大的凡人,總把肉體當做奴隸,就好像自己買來的跑車,每天開著車子橫衝直撞,想說壞了就換新的。當人們有一天真的可以再生器官,身體哪個地方不好使了,都可以換個新的,人們就更不會尊重身體,不懂得尊重生命,忘了靈魂與靈魂之間仍需要肉體做為橋梁。如果我們無法與自己的身體溝通,又如何透過身體與他人溝通?畢竟科技再進步,網路再方便,我們仍得用手,用眼,用口,用身體來溝通。
我們總以為靈魂之間可以相互交流,但靈魂能感受到溫度是因為身體,靈魂能產生悸動,是因為身體。如果我們不尊重身體,身體如何幫助我們去感受生命,分享愛?
我覺得每個人就像一顆乒乒球,生來就是完整的圓,只是在生活的各種碰撞中不小心擠壓到,向內凹了進去。缺的那一個角其實並沒有遺失,一直都在,只是我們沒看到,只要我們願意認識自己,尊重身體,尊重自己的每一種感受,當我們的內心飽滿實在了,自然會把凹陷的角推出來。
如果老是想要向外尋找缺角,我們只是把別人拉進來一起感受自己身體的痛苦,卻不是分享生命的喜悅。
- Mar 22 Sun 2009 20:25
去吧!來打乒乓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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